里德尔桃

鲜花与骸骨

【仏英】玫瑰花(一)

  • 原作APH,浪荡法x落魄贵族英设定

  • 大概是个中篇


亚瑟·柯克兰在下午三点的时候觉得他的人生已经过完,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懊悔与愤怒。不错,外面天气正好,高远的天空泛起蔚蓝的色彩,整个天幕上没有一片云朵。但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在起床时就带着难过的情绪,没有吃早饭,只扒拉了些过夜的卷饼。在一点半时他反悔走错了的人生,心里的急躁让他拿起了书又放下,一页页的文字掠过他的眼睛,却半个也没有入他的心底。一个半小时后他放弃了无用功,巴不得在这时沉沉睡去,好让这一天的每分每秒于沉睡中浪费,等待新的一天重新开始。


门铃在这个时候刺耳地响起,声音大地让棺材里的死人瑟瑟发抖。房东太太向他抱怨过好几次,从言辞温婉的信件,到从门缝里塞进来的纸条(不巧的是,由于她的疏忽,这张字条被挤到了地毯下,让这张记载着重要信息的小纸片出师未捷身先死),最终到将亚瑟从房间里请出来谈论。而亚瑟知道她那无助挥舞的手和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的话是在暗示什么。他将双手搁在帕丁森太太的肩膀上,连茶都没有倒便将其推出门外。


“您瞧,我没有住在大本钟边上,是有原因的。”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钱去买像样的茶喝!不过他也喝不惯穷人喜欢购买的那些劣质的老茶叶。他不介意隔壁邻居是个妓女,也不介意只要这栋楼里有人说话便能听到的破旧房间,独独介意茶水的口感。那些老茶叶叶片粗大,是茶农在耗尽心血炒完供应给太太小姐们的上等品后的瑕疵产物,是平日里就笼罩在幼嫩新叶阴影下的糟粕。那茶苦涩而味重,就像抓了一把碱放进嘴里,将喉咙烧出个窟窿。这样的情况下,亚瑟自然不会将那套珍藏的瓷器拿出来;那是他从柯克兰家带走的唯一资产,一个来自东方好友的馈赠。那位好友的茶叶才算是人间臻品,唯一能配得上那套青花茶具的宝物。可惜为了他与柯克兰家族的纠纷,那位好友已尽心尽力太多,亚瑟深感负债于他,拉不下脸来向他讨要更多的茶叶。他的生活就此失落了一块;没有茶,亚瑟甚至不愿意待客。


但他还是开了门。一个人影站在黑黝黝的走廊里,向着唯一的光源——亚瑟屋里那盏因电流不稳、时不时闪烁的电灯扑去,不偏不倚地撞进了亚瑟的怀中。亚瑟只觉胳膊一阵麻木,待麻木感好不容易消散,尖锐的痛楚从手肘处传来。来人用什么玻璃器具狠狠地撞在了亚瑟的手臂上。他缓了一会儿才看清眼前那个酒气扑鼻的身影,一头金发胡糟糟地贴在那人的脸上,蓝紫色的眼睛吞吐着电灯的光芒。这是弗朗西斯,亚瑟的隔壁邻居。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他与亚瑟的未婚妻波诺弗瓦小姐的名字如出一辙,身份却天差地别。在波诺弗瓦小姐出入宴会,跨越海峡来到伦敦最好的裁缝工匠那里订购最新式样的珠宝礼裙时,弗朗西斯做着最令人不齿的,出卖身体的工作。络绎不绝的女人出入他的住所,寻求他的抚慰。他来者不拒,只是在收费问题上有所讲究。面对美若天仙的女人,他赠与玫瑰;面对古板无趣的贵妇,他要收其千金才肯罢休。最有趣的是当诗一般的女子来到他的寓所!他的房屋里总会流淌出绕梁歌声,踏着五步抑扬格的节奏翩翩起舞。小提琴婉转高贵的琴声从窗口处幽幽升上天空,与洁白羽毛的鸽子一齐飞向高处;齐特琴对大地的热爱缓缓降入尘土,盘旋在卖花女郎的裙角,玫瑰花被露水沾湿的花瓣纹路。他们有时候也读诗,从“她颊上却找不到轻纱般的玫瑰” (1)读到“生活吧,趁今朝赶紧采下那世俗的玫瑰花” (2),然后声音被一阵粗重急促的喘息声替代,像是两头猛兽撞在一起。大声的叫喊在偶然的情况下会陷入一片沉寂,好像绝望突然罩临头上,生命的雀跃被死神掐住了脖子。空气变得浓稠,冷汗从手心里渗出来。


打破这片沉默的,往往是笑声——当然,亚瑟也听到过压抑的抽泣声,不过还是笑声吧!我们只谈欢乐。生命已经够短了,为什么还要将几个人的不幸加诸到普罗大众的头上呢!我就是说了,您也不愿意听。试问,您是想要知道高纳里尔和里根是否因仇恨而灭亡,还是更想知道鲍西娅是否和巴萨尼奥喜结良缘?那笑声,对,我们还是谈笑声,起初是低低的,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趣事,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拿着手帕往脸上的红晕遮;然后越来越大声,仿佛被谁按住了笑穴,拿着羽毛不停地搔弄着脚底心一般,笑的歇斯底里,连眼泪从眼角流出都不曾察觉。


亚瑟在隔壁听着他们的笑声,而他一点也不感憎恶。生命的意义在他看来莫过于此,他从那个华贵的牢笼里逃出来,就是为的此刻能与他们一起快活地大笑。他在短暂的时间里忘记了母亲对他厌恶至极的神色,忘记了妹妹冷漠的目光,忘记了那些他竭尽全力却无法微笑面对的无聊的小姐们。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忘记了他上一秒还在踌躇的生计问题。如同吉普赛人竹筐里的蛇一般,亚瑟随着弗朗西斯的声音从屋里跟到阳台。他看着弗朗西斯送别他的女伴,在她们的额头上印下深深一吻,从她们手中接下装着金币的信封,深情地与他们作别。他能看到不少他自宴会上认识的熟面孔,这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恶心;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们以他人的流言蜚语为乐,自己却做着下流淫秽的事情。然而更让他心慌的,是弗朗西斯不止一次发现了在角落偷窥的他。那个风情万种的法国男人面朝着洁白的独角兽撒开了他玫瑰色的网,紫罗兰般的眼睛里闪烁着透彻一切的光。那光里有还未散去的柔情,有获胜者的讥讽,有无言的邀请,有血腥的掠夺,有自傲,更有悲悯。亚瑟感觉整个人都要被他看透,逃也似的奔离了阳台,手脚无力地倒在地板上喘息。他不知道弗朗西斯的眼光是何用意,就好像他不知道从未与他说过话的弗朗西斯为什么会一身酒气闯入自己的房间。


“看来是走错了。”弗朗西斯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向亚瑟近在咫尺的脸,然后一把推开他,自顾自地往客厅走去,在亚瑟那掉皮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沙发的弹簧早已发锈,海绵也因在无数个屁股下辗转而失去了它曾经的弹性,肉眼看去都能见到沙发中间的凹陷。弗朗西斯坐在那儿,整个人往下陷。可他不在乎,随便地将双脚搁在面前的茶几上。茶几上摆放着几本诗集,被弗朗西斯一脚踢开,散落在地。


“来做///Ai吗?”他漫不经心地说,将手中的酒瓶扔在一边的沙发上,语气平淡地就好像询问亚瑟他是否随身携带香烟。


“你喝醉了,弗朗西斯。”亚瑟在收拾书本的手没来由地一抖,荷马的画像又重新与地面来了一次接触。他不敢相信弗朗西斯会说出这样出格的话,尤其是对他,一个陌生人!他惊疑地看向弗朗西斯,目光从上扫到下,唯独不敢去看弗朗西斯的眼睛。他怕看到一些他无法抵抗的东西,怕弗朗西斯眼里的光将他吞没。他用官腔来应付弗朗西斯,但心里也明白他并不会吃这一套。该死的,他为什么会对弗朗西斯的话隐隐有着期待?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里燃起了毁灭的火焰?他的左脚慢慢地,慢慢地往后退去——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右脚正一点一点往前滑。


“我没喝酒,亲爱的亚瑟。”弗朗西斯突然跃起,抓住亚瑟的手腕,将亚瑟推倒在沙发上。他抓住亚瑟脑后的头发,将他的嘴唇迫向自己,狠狠噬咬着亚瑟的下唇。鲜血在口中溢开,两人的眼睫毛纠缠在一起。弗朗西斯看着那片放大的冷绿色,突然笑了,“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所以来吧。做完这一切,就滚回你的上流社会去。这个狗屎一样的地方,点亮不了你好看的眼睛。”


不知是谁先解开了第一颗扣子,也不知是谁先失去理智。亚瑟在一刹那惊声尖叫起来,嘴却被弗兰西斯牢牢捂住,眼泪从他眼里喷涌而出。他还是个处//子!恍惚间好像有什么火苗在空中熄灭,随之而来的是如雪崩般的爆发。一丛,两丛,转瞬间亚瑟的心里已淌起一片火海。他转过身,抱住弗朗西斯的头颅,直直地盯着弗朗西斯。他的眼睛,蒙着一片泪水,闪烁着透亮的碧绿。光芒越来越盛,在即将到达顶峰的那一瞬却突然熄灭了——亚瑟软软地将头垂下,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1):出自莎士比亚Sonnet 130

(2):出自龙萨《当你衰老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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